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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克家、王统照两位先生,是在现代文学史上各占有一定地位的作家、诗人,他们是同乡,都是山东诸城人。王统照和臧克家有师生之谊,臧克家把王统照看作其文学引路人、提携者,一生都感念不已。 臧克家和王统照的交往要追溯到上世纪20年代。臧克家之前虽已知王统照文名,但有机会见到其人,则是在1924年。当年,印度诗人泰戈尔过济南时讲演,王统照担任翻译。那时王统照少年英俊、风度翩翩,让臧克家不胜钦佩和羡慕。 臧克家和王统照交往始于1929年。当时王统照已到青岛市立中学教书,后来又在国立山东大学兼课。臧克家在山东大学读书期间,已是王统照寓所的熟客。臧克家曾著文回忆当年在王统照家做客的情形:“大铁门西向,院子很小,一进大门,右手一座小平房,两个通间,这就是会客室。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匣‘全唐诗’。我一到,老工友上楼通报一声,一会儿看到主人扶着陡直的栏杆,滑梯似的飞跃而下。楼很小,又高高踞上,真可称为危楼了。剑三瘦削,体弱,很健谈,兴致来时,拘谨不见了,高谈阔论,又说又笑,诗人情态,芒角毕露。有时谈得近乎进餐的时分了,便留我吃家乡风味的便饭:煎饼、小豆腐,极简单,但极可口。” 王统照看重友谊,真诚待人,给人以温暖,对待后进鼓励、扶掖,不遗余力。臧克家的第一本诗集《烙印》,王统照既是鉴定者、资助者,也是出版人。臧克家曾深情说道:“没有剑三就不大可能有这本小书问世。” 1936年,王统照在上海主编当时有很大影响的《文学》月刊。之前,王统照便推荐臧克家向该刊投稿,臧克家比较重要的诗作《罪恶的黑手》就发表在《文学》月刊上。王统照爱才,但不徇情,臧克家有的诗,他“认为不宜发表,就来信说明不发表的理由,使你不但不感到失望,反而觉得从中得到教益,衷心感谢”。 1934年,王统照因长篇小说《山雨》反映了时势的动乱,遭到国民党查禁,并将他列入黑名单。王统照被迫离国自费到欧洲游历、学习。臧克家到码头为之送行。王统照归国后把他从国外带回的美术作品选刊在他主编的《文学》月刊上。 自抗战爆发至1949年,有整整12年时间两人不能相见。但臧克家对王统照的怀念之情无时或已。直到1949年7月第一次全国文代会开幕,臧克家和王统照这对忧患中分手的师生,方得在北京重逢。臧克家回忆这次重逢称“那种兴奋、欢快之情,实在无法形容”。 1950年,臧克家到济南参加会议,与王统照相会于泉城。故人相会,臧克家感情激动,难以言传。在会议余暇,他们便“一道吃故乡风味的著名小馆;一同游览金线泉,参观李清照故居,想见其为人……” 臧克家和王统照虽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济南,见面很少,但通信颇勤,王统照几乎“每周必书,书必厚,大事小节,均形之于字句,字体极小,无论用钢笔还是毛笔,都写得工整娟秀,读了让人心快眼明”。臧克家记得王统照曾把过去蛰居上海、埋头易名时写下的旧体诗抄给他。他还记得其中一二残句,如“城居与野处,同此忧患俱”“六淫郁久病,一杯难忘年”。 因早年王统照所患气管炎一直无法根治,加之他勤于公事,且用功于写作,他的健康每况愈下,身体瘦弱甚至走路都要人扶。臧克家和朋友们每劝其保重身体,他虽然答应着要到这里那里休养,却不肯放下工作。 1957年王统照抱病赴京参加会议,还执意到宾馆来看臧克家。看到王统照的双臂像枯柴,咳嗽一刻也不停的情形,臧克家心里难受至极。臧克家明白王统照这是借机来看看老朋友,也是和朋友们永诀。王统照还专门买了很漂亮的纪念册,请茅盾、叶圣陶、郑振铎和臧克家题句留念。会议没有开完,王统照便晕倒在会场,进了北京医院。就是躺在病床上,他心里还计划整理过去的诗,编一本书,还想写一部反映“五四”前后各个时期情况的长篇小说。 王统照从北京回到济南后,臧克家几乎天天写信给他,他回信也快。但到1957年11月间,虽复信也快,但笔迹不对了。后来才知这时候,王统照正躺在济南第二人民医院的病床上,情况极其严重,他已无力执笔回信,信是请青年服务员代写的。 1957年11月30日,臧克家在文联大礼堂开会,有人告诉他王统照已于前一日凌晨五时在济南病逝。臧克家虽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对他还是沉重一击,遂半道出会场,跑回家里,号啕大哭。 王统照逝世后,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他的长篇小说《山雨》,又出版了他的《诗选》,臧克家写了长篇序言。臧克家在为《王统照先生怀思录》一书所作序言末尾说道:“王统照先生是我的乡亲,是我文学创作的领路人、提携者。每每回想起种种往事,心里便十分激动,哀思难禁。”诚哉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