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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城 我们在县城从一条街往另外所有街走 身上的乡村逐渐消失,在滨河走廊 暮秋的晚风与霓虹灯 交织着,年轻的分别从这里开始 一个朋友将要从县城出发南下实习 我们乐观地谈着未来 我们还是少年,不知道分别的感伤 不知道命运已经悄然发生,就那样乐观地走着 季节似乎知道什么 拼了命吹着冷风,后来每次分别 我们依旧乐观,只是不再少年,也不在县城 我们深知从县城开始,命运的风 吹过就不会停下,唯有乐观能让苦难低头 只是时间漫长且缓慢,我们如同时钟的指针 无法快速转过表达正确的光阴的厚度 繁锁之事在转动中毫无间隙的覆盖 我们说乐观,在傍晚空旷的房间里望着窗外 县城流逝,在火车的轰鸣与晃动中 疼痛开始剧烈,我们还要怎样乐观 才能掩藏内心的失落,在更繁华的城市 更伟大的时代,更宏大的叙事中 一切乐观 都是好看的泡沫,只有县城暮秋真实美好 2023.7.5 ▍西景山之夏 下山途中难免想起上山 顺风车司机一直在念叨盘山公路 与幽僻的目的地,因为契约存在 他没有将我丢失在半道 也没有突然加价,因为契约存在 道德美丽,面对未知的顶点与旋转的颠簸 我们开始讨论景色,风从车窗灌进来 炎热被吹散,言语当然也被吹散一些 我们在契约中维持着一种美好 将心底的暴躁归咎于盛夏与坏掉的车载空调 正午阳光暴烈的时辰,我到达西景山顶 一座建筑的内部,知识拥有蛮横力量 突破群山与荒野的囚禁,在暴烈之夏裸露着 疯狂生长,像极了我贫瘠的童年往事 知识比群山野蛮,一些人不堪其重 与父辈们的命运重叠,只是在后来的生活中 又逐渐拾起对知识的渴望 但西景山不是故乡,是另一种野蛮 对荒野的背叛也是对文明的背叛 是时代之词嵌入时间的刺 是被逼上山顶的书店*,拒绝庸俗的读者 于是在山上我扮演煮夫展示庸常的厨艺 源自童年生活的技艺,使我在另一片群山 获得内心的宁静,寻觅着另一种美好 2023.7.11 *语出磨石书店主人诗人蒋立波 ▍磨石书店 ——致蒋立波 深夜,我们从磨石书店去往嵊州 沿途是盘旋而下的山路 汽车沿路往前,旋转中一些往事 从山风涌来,使我们从各自的记忆里 掏出遥远的经历,四川省与浙江省 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与我成长的零零年代 相距那么遥远,却有着如此相似的经验 如此陈旧,在新时代的语境中 它们曾一度被我深藏,后来是祖国 以宏大的叙事去改变了一些面貌 但我每次返回故乡都在群山之间的盘旋中 感受到那些根深蒂固的事物存在 那么坚固,如同我一直无法摆脱的叙述风格 在时间里堆积出厚厚的絮叨 在西景山磨石书店我看见了另一种希望 像一枚顶针,用己身的坚硬抵住针尾 好将针尖刺入缝补的事物,我说的是另一种修辞 那坚硬之物我已经找到一些踪迹,只是祖国 似乎仍未寻见,她用力拖拽着我贫瘠的故乡前行 似乎只要用力就只够抵平遥远的距离 足够获取另一种叙事,让人们沉浸于恒久的感动 为什么人们自己不去寻找那些坚硬的事物 为什么一些人那么努力仍然不得半点踪迹 因此我多想搬一座西景山回去,给群山一枚顶针 2023.7.18 *诗人蒋立波写过诗歌《顶针》,以竹简形式放在磨石书店书架上。 ▍1984 后来在我们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窒息的1984 在夏天的清晨人们带着自己的身体 走过熟悉的街道,树荫和建筑的阴影里 影子若隐若现,灵魂却是真的缺失 从真理部出来的语言,在门头的电子屏里 滚动播放,商品信息与真理结合 在这个夏天,以红色的巨大字体向我们警示 命运里隐藏的风暴,窥屏者看着我们 在屏幕上写下的诗句,逐字逐句去解析意义 无法理解时就顺着诗句找到我们,无法拒绝 只要我们还在这里,还在夏天穿过街道,就无法 拒绝。后来我们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窒息的1984 后来我们习惯了窒息,在每个清晨 带着自己的身体沉默走过熟悉的街道,沉默 沉默即是言语、认同,也是罪恶 在1984拒绝认同他们的真理是最大的恶 然后是人间蒸发,查无此人,也无人查询 2023.7.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