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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80后武侠代表作家飘灯的长篇武侠小说《苏旷传奇》的第一卷《人间而立》，这是一个怀抱英雄主义的年轻人，终见辽阔之地的故事。小说自出版以来获得极高的口碑，豆瓣评分高达9分，并入选“探照灯好书”月榜。 11月23日晚，飘灯与爱奇艺奇佳戏剧工作室“掌门人”、《苏旷传奇》影视剧制作人吴峥，一起作客“八点一刻”直播间，与超12万+的读者一起分享了《苏旷传奇》的创作与改编，并借此分享了江湖情怀和武侠题材的图变图新，以及我们能在一场英雄之旅终获得怎样的疗愈与力量。 一、千古文人侠客梦，写武侠小说就像是发射火箭 主持人：《苏旷传奇》系列前后一共写了十六年，总字数有两百多万字，目前我们出版了第一卷《人间而立》；说到吴峥老师的代表作《陆小凤传奇》，大家都记忆深刻，他也是《苏旷传奇》影视剧的制作人。请问两位老师是什么样的际遇选择用小说和影视的手法来呈现“江湖”和“武侠”？ 飘灯：《苏旷传奇》书里书外都有一些沧桑，它并不是一个动机，而是三个动机，就像发射火箭一样，一节一节的。 第一个动机，我小时候是一个铁杆的武侠迷，当时跑遍我们小城市的所有租书摊，柳残阳、金庸、古龙就不算了，像吉龙这些我大概都有看过，对武侠很热爱。我当时就在想，武侠小说对我来说是什么？你在现实里会有一些黑暗的漩涡，你想在武侠小说里看到肝胆相照，想在这里看到自由自在的江湖，想看到顶天立地的英雄，想有一把刀去劈开现实里的一些压抑、一些不满、一些愤懑，那时候它就变成了我的一个巨大的寄托。很快到二十多岁我大学毕业了，相对来说，刚毕业那段时间我的人生过得比较轻快，我很喜欢旅游，有一点鲜衣怒马的感觉，我到一个地方看到那里美好的大好河就想把它落到笔下，就像是一个年轻的游侠在行走山河。但此时，落到笔下是偏轻喜剧的东西。这是第一个动机，也是火箭的第一节。 火箭的第二节大概是我到三十岁左右的时候，那时人生有一个小小的断裂，我还是想求新求变求突破，我想有一个真正立得住的作品，但这时候还没有。这时候就反求诸己，我回过头到我的作品、到我的主人公中，把我人生的一些挫折、一些所思、所见、所想，再次给予这个主人公，也就是我们今天这本书《人间而立》。 还有第三节动力，《人间而立》完成后，我回过头去，想对自己的初心有个交代，于是我就回到创作的源头，想想自己的野心是什么，也就是我最初的时候是想写一个什么样的武侠小说。我想写一个浩大的江湖，构建英雄们的群像。于是，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把写出来，这也就是下一卷的作品《怒海云归》。 吴峥：我跟飘灯的经历很相似，小的时候我就开始接触武侠，但我是从影视剧开始的。我印象中应该上小学的时候，那时有一种东西叫闭路电视。当时，最火的剧就是武侠剧，我很小的时候就看了许多，包括83版《射雕英雄传》、郑少秋主演的《楚留香传奇》等。 后来到我上中学的时候，就有了想做影剧的萌芽。那时候我看了大量的新派武侠，尤其是徐克的新派武侠电影，《新龙门客栈》《东方不败》，当时我就有冲动将来一定要拍武侠剧。后来我最早看的一本武侠小说就是古龙的《陆小凤传奇》。真的很神奇，我印象中2004年CCTV6要改编《陆小凤传奇》找到我的时候，我特别兴奋答应做这个剧，我觉得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从精神层面来讲，就是“千古文人侠客梦”。江湖是独属于中国文化的而且具有一定的全民性，而武侠可以说是中国人的文化基因，它是骨血里自带着的。武强调的是一种力量、一种修为；而侠代表着一种血性、一种精神；武侠精神可以包含很多，正义、力量、自由、勇敢、热血……从唐传奇，宋元话本，到明清世情小说、民国的蜀山剑侠，再到金古梁温、武侠电影等等，武侠精神也从未断过，大家向往所谓的“武侠”精神，向往所谓的仗剑走天下，快意恩仇、闯荡江湖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飘灯曾说，《苏旷传奇》是一部人生观小说。我觉得飘灯实际上是将自己对武侠精神的理解贯穿在了小说之中，传达了她心中对侠义道、正义、勇敢、自由的理解与定义。飘灯说的自己创作的历程，也基本上是当代许多年轻人共有的经历，她是用文字回应着当代人的种种困惑。比如，我觉得主人公苏旷就有点像现在刚大学毕业踏入职场的“小社畜”，他闯荡江湖也要解决吃喝、生存的问题，很真实，而且你跟着他不断地取舍、再建，然后一点点地强大，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二、武侠题材不是不火了，而是没有极好的作品 主持人：近几年来看，武侠题材没有之前那么流行，而飘灯写《苏旷传奇》时也曾一度弃更，想问下这中间的心路历程是什么样的？ 飘灯：这个系列写了10年左右的时候，我大概断更了1年半。我们都知道那段时间是在武侠的没落期，时代翻篇的时候列车带走的一定是头部的产品，但我自己心知肚明，我的可能只是一个腰部的作品，在那个时候我要再写下去就意味着我要跑步追上时代的列车再跳上去。我想了很久决定把它放弃掉，壮士断腕。但放弃之后我做了很多其它的事，做的都不是特别好。 当时有两个考量：第一个是“拣尽寒枝不肯栖”，我试过很多新的赛道，但别人已经在此深耕很久，而我半路跳进去尽力能做出来的也大概只是二流产品；第二个是“曾许人间第一流”，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写一部很好的武侠小说，我写了十年，而我很喜欢的东西断在这里，我内心深处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loser，这个烙印会一直跟随着自己。于是，我静下心来分析，武侠到底有没有没落？它死了没有？ 我觉得武侠没有死，它是奄奄一息的大众文学，但武侠不小众，它的受众群如此之庞大。在武侠特别兴盛的时期，作品的内核都是当代的、先锋的，不管是金庸、古龙，还是吴老师特别喜欢的徐克，他们的人物是很硬核的，能击中当代人的所有心绪。后面的武侠为什么不行？因为它已经很难激起强共鸣。我在想，我有没有可能再试试走走这条路？ 我是80后，我的痛点基本也是大家的痛点。比如我会觉得我没有肝胆相照的朋友，我一直觉得在事业上缺少一场血战，我的性格里有很懦弱的东西，我需要一个脊梁让我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强者。有很多我个人内心深处的诉求，放在武侠小说里完全不违合，所以我回过头来继续写这个作品。 《人间而立》一开始，主人公苏旷奄奄一息，别人给了他一碗烈酒并一起拔起长刀指向天空做龙吟，苏旷就在酒和刀声里面活了过来。我当时觉得我的作品也在这里活了过来。此时我做了一个决定。村上春树说，他是在33岁那年的秋天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职业作家，他开始戒烟长跑；我也是在33岁的那年秋天下定决心成为一名职业作家，戒了烟开始长跑，跑到今天大概5000公里。 在《苏旷传奇》里，有一个人物叫丁桀，他是丐帮帮主，是一个天才人物。苏旷想把自己特别有天赋的师弟风雪原托付给丁桀，但他说了一句话。他说，一个人不是因为有天赋能决定走多远的，他得到一样很好的东西是因为他配得上。当时我的想法是我得先从自身找到力量。我要写出一个英雄，我就应该是一个配得上他的强者，我得先做到，我做不到的也不要求我的主人公做到。 当时小说断在主人公苏旷的腰被打断了，我一直琢磨怎么把它接起来继续展开故事？这个地方我前后写了快50遍，那口气一直冲不上去。后来，我写到小说里的一个小人物——老仵作纪黄九。他的儿子被打断了腰在床上躺了30年，在他儿子决定自行了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腰有了一点感觉，于是他们父子俩商量着要做开腰手术。手术还是失败了，但他儿子临死前说，我们今天做这个事到很久以后会让许多人一个一个地站起来。他父亲纪黄九就带着儿子的遗愿疯疯癫癫地又过了10年，直到遇到主人公苏旷，他也要给苏旷做开腰手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他问苏旷，如果也没有撑过去，那时咱们是要腰还是要命？苏旷跟他说，我们不要腰，也不要命，我们要赢。 写完这段，我就觉得这个小说有了。我一直在想小说的重点在哪儿？我想，重在一个“立”字，主人公有一个东西立住了，这个书也就有了最基础的精神内核。那就是敢于正视人生中真正的绝境与死地，在一次次的摧毁重塑、再摧毁重塑的过程中重新获得新生的力量。这个力量激励着我故事中的每个人，也激励着我自己继续大刀阔斧地往下写。 吴峥：当时我读这段情节的时候，也是热血沸腾。就像我们在社会上打拼时也常问自己：你要什么？你总要有一个勇敢的选择。每每读《苏旷传奇》，我都能在字里行间里体会到这种精神和力量。归根结底，是以苏旷为主的小说人物涅槃重生的过程立住了，并且深深地打动了我。 我们说武侠题材这两年稍微有点式微，那是因为大家没有看到更新的人物、更新的东西。我能理解观众，你没有更好的内容给我，我宁可看老版。而我作为影视工作者会想怎样去抓住更新更好的东西从而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来，所以不在于武侠这个题材还热不热，而在于我们怎么做。 我看了《苏旷传奇》后立刻申请去买版权。在影视改编中有很多要素，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要素就是人物形象是否独特、鲜活、丰满，而《苏旷传奇》提供了最好的范本。我很喜欢《苏旷传奇》里的一句话，“有人一生于暗夜里追逐光明，追着追着，自己也就成了一盏灯”。我看到这句话时想起了尼采的一句话，“人生本来是无意义的，在寻找人生意义的过程中才有了意义”。主人公苏旷最打动我的一点是他的极度乐观，甚至于当时我们团队说这不真实，但就正是因为生活中找不到这样的人，在文学作品中这样的人物才可贵。苏旷经常说，江湖险恶吗？我怎么不知道。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江湖的险恶、不是没经历过人性最黑暗的一面，但他还是能笑对江湖，他的嘴角有微笑，眼中还有光，这是他最了不起的地方。而且小说中除了苏旷，里面独特的人物比比皆是。就像刚才说的丁桀，他的霸气、极致的爱与恨、敢作敢为的性格都很吸引人；小说也用大量的笔墨写了许多独特的女性角色，这是许多武侠小说里没有的，所体现的是女性意识的觉醒，女性力量和女性故事都非常打动人。小说中有宏大的江湖人物谱系，而且每个人物都有独特的性格和个人魅力，这样才能呈现更为辽阔的江湖世界观，这也给我们改编带来了无限的可能。从这个角度来讲，它完全开启了全新的武侠世界的天空。 我对《苏旷传奇》的改编也是非常有信心的。首先是要体现小说中武侠精神，然后再强调外延部分，比如武打动作的设计、奇幻内容的呈现等。我们要拍的是硬核武侠，现在许多武侠剧是披着武侠的外衣讲谈恋爱的故事，这也是我们近年来没有一部真正武侠作品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我们的编剧团队也很厉害，袁源老师是青年编剧中的中坚力量。我们希望抓住小说中的价值观，抓住情绪的点，通过视听语言完美地呈现出来。 三、东方武侠相比西方超级英雄，提供了更多的情绪价值 主持人：飘灯希望自己是在搭建苏旷世界、江湖宇宙，那您是如何做整个江湖世界观的架构？这种呈现方式与苏旷个体的发展是如何达到一致的呢？ 飘灯：在这十多年里，我搭建小说的世界观就像是在画漫画线稿，勾线、上色，一步一步来。 以神捕营举例，它将各州府的名捕遴选之后汇聚到京城。它一开始只是一个名词，因为主人公苏旷的师父铁敖是天下第一名捕，我只是为他想了个地方。但写着写着，神捕营越来越具象，作为中流砥柱的三杰出现了，风雨校场的十面大旗出现了，包括它内部的建筑以及外部的街景搭建越来越写实，当所有的细节填充进去以后，就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存在。 神捕营只是小说中的一个单元，那每个单元又是怎么运转起来的呢？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势力平衡。比如，神捕营作为国之利器，上级主管部门是刑部，刑部和大理寺之间就有争斗；而再往上，新旧皇帝交替就有权力的变动。而在庙堂之上的权力斗争中，神捕营相对独立，除恶务尽、法治公平是它的理想和追求。 那江湖与庙堂又是怎么共存的呢？从庙堂到江湖就相当于从体制内向体制外流动，而在江湖内部也达成了一种平衡。武林一直是昆仑、少林、丐帮三家共掌八百侠义道，而这一代的江湖正好是昆仑式微、丐帮中兴，江湖的权力中枢东移到洛阳。当丐帮帮主丁桀还是少帮主时，侠义道被“魔教”银沙教的教主霍瀛洲蹂躏得死去活来。当时丁桀问他师父，侠义道落败过吗？他师父回答，以十年为尺度，侠义道常常落败；以五百年为去来，侠义道战无不胜。这说明，暴力虽是武侠世界的原规则，但你也要维护你的价值观——正义、公平。这也是我们写武侠小说要维护的东西。 而主人公苏旷是怎么在这些势力之间游走的呢？在小说一开始，苏旷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闯荡江湖，但到后期，庙堂和江湖都发生巨变，他开始被这些力量倾轧，需要在一堆大大小小的齿轮里寻找自己的空间，直到最后的空间也被湮灭，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拔刀，和朋友们一起而战。那是他一生里最重要也是最美好的一场战斗。之所以说是美好，是因为以前的战斗需要处理的是“果”，而这一次他们去寻找“因”，将邪恶的种子一起连根拔了出来，重新回到了一种平衡。到这里，这场战斗就结束了，这个书也就结束了，而我要讲的故事也就全部讲完了。 主持人：吴峥老师致力于打造中国式季播剧，您觉得东方武侠与西方超级英雄相比，两者的差异性在哪里？您作为爱奇艺奇佳戏剧工作室的掌门人和当年作为金牌编剧比起来，在创作理念有哪些变化？ 吴峥：西方比如漫威里的超级英雄往往是超能力者，而超能力者有些是天生就有，还有些是靠后天获得，比如科技或者是意外，像是被蜘蛛蜇一下或者被什么东西感染了一下就获得了超能力。很神奇的是，他们每个超级英雄翻译过来都叫XX侠，说明在精神层面上和东方是有某种共同之处的。但表现在人物符号上，东西方是有很大差异的。 比如《苏旷传奇》，它是东方轻奇幻的武侠题材，武侠是最核心的部分，奇幻只是其中一个元素。小说中的侠者也会异于常人，比如有一些奇异的武功。但他们获得这些能力的过程是千锤百炼的，是经历痛苦的，更多是一个普通人经历漫漫长路才能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大侠。苏旷作为主角就不用说了，其他人物比如沈东篱，他作为一个练快剑而得江湖称号的人，也是先快后慢、破我执以后才有所成就，他的痛苦和自我的折磨让他最终重新走向开阔的新世界。这个过程与西方的就完全不一样，带来的爽感也不一样。西方是直给，而我们则为读者和观众提供更为深入的情绪价值，给予大众更多的精神慰藉。 能来到爱奇艺是我的荣幸，在这里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对市场和观众的理解更为透彻。我们身后有强大的平台支撑，平台的后盾让我们可以做许多事。在制作理念上我们更加注重横向的联合，一鱼多吃，将一部好作品的价值深挖。《苏旷传奇》是一个这么庞大的故事，我们现在比较明确的是采用季播剧的形式一季一季地推出，把原著中有价值的东西最大化地体现出来，带给大家更丰富的体验。同时，除了影视剧，还会有动漫等多种形式，让更多的人知道并了解这样一部优秀的作品。 原标题：《33岁那年，我戒了烟开始跑步，决心成为一名职业作家》 |
